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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的梦呓(穆旦)
2016-08-231这么多心爱的人迁出了 我的生活之温暖的茅舍, 有时我想和他们说一句话, 但他们已进入千古的沉默。我抓起地上的一把灰尘, 向它询问亲人的音信, 就是它曾有过千言万语, 就是它和我心连过心。啊,多少亲切的音容笑貌, 已迁入无边的黑暗与寒冷, 我的小屋被撤去了藩篱, 越来越卷入怒号的风中。但它依旧微笑地存在, 虽然残破了,接近于塌毁, 朋友,趁这里还烧着一点火, 且让我们暖暖地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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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弦(北岛)
2016-08-23和弦树林和我 紧紧围住了小湖 手伸进水里 搅乱雨燕深沉的睡眠 风孤零零的 海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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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爱人走进一片红雾避雨(多多)
2016-08-23夕阳,背着母亲走下黄铜屋顶 失去动力的马匹脱下马皮 森林,移到了石头滚动的悬崖边缘 从崖边倒下了马尿 砖石垒成了马头,马脸 由二十四枚铅弹镶嵌 没有,没有任何葬送的对象 (而坑无比巨大) 代替女人巨大的臀部 象棋大师的秃顶移动 沙子的影子移动 水的重量完全是失重 手指代替五个男友 抠屁股的男孩子把头隐入云中 (女人健康的臀部是天空永恒的敌人) 折断了在树上经过而没有停留的 季节辗磨着麦子,手风琴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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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的法华镇路(孟浪)
2016-08-23一生一次的法华镇路 旧军队拖着革命的步伐 或许也打这里走过 或许落伍的游兵散勇 远远绕开还在幸福的家庭 活到了,活着了,活过了,活完了。安于另外的道路两侧 心室以外的悬铃木把兴衰重覆 没有人看懂落叶之堕落 摇身一变又没有人看懂 那堕落后的种种情操 旧军队一律在远方的墓中。一生一次的法华镇路 太勉强了就好像没有尽头 撤退的号声冲进了落日深处 谁听得懂?真是我的哭声 让破烂战斗服里的身子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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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受着(多多)
2016-08-23忍受着 在几条大河同时封冻的河岸上 忍受着矗立,在后人的尿里忍受着 物并不只是物,在曾经 是人的位置上忍受着他人 也是人,在一直就是枯竭 一直就是多余的那个季节里,忍受着 一些圈牲口的柱子一直就是一些 哲学家的头,一直都在追悼 在各种语言轮流地校正中 所漏掉的那些时光,以代替 总是面有窘相的父亲们 所站立过的那些地方 在雏妓的大脚已经走惯的那条道上 忍受着道路,在思的撞墙声 被持久的训练吸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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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别诸弟三首--庚子二月〗(鲁迅)
2016-08-23〖七绝·别诸弟三首--庚子二月〗谋生无奈日奔驰,有弟偏教各别离。最是令人凄绝处,孤檠长夜雨来时。 还家未久又离家,日暮新愁分外加。夹道万株杨柳树,望中都化断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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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训诫》(陈先发)
2016-08-23不可登高一个人看得远了,无非是自取其辱不可践踏寺院的门槛看见满街的人都活着,而万物依旧葱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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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与婴孩(纪弦)
2016-08-23梦见火的婴孩笑了。 火是跳跃的。火是好的。 那火,是他看惯了的灯火吗? 炉火吗? 火柴的火吗? 也许是他从未见过的火灾吧? 正在爆发的大火山吧? 大森林,大草原的燃烧吧? 但他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他被他自己的笑声所惊醒, 在一个无边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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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节选)(宋非)
2016-08-23(3)就让我们祝福和亵渎 痛苦和痴迷 失魂落魄地铭记 杂草 鲜花和泪水混生的土地 生命的复苏和再生 只在星球脱离茫茫宇宙 黑暗和光明 如不可遏止的潮水 向荒漠溃退之时 我们在血田里疯长 却在另一个世界痛哭 泪水轻若飘飞的羽毛需要播种在天空 才会发芽的树要结什么样的果 需要用水波的荡漾 才打捞得到的 是什么颜色的月光和激情 浪迹所有的城池 穿过一座座空屋 何处才是 我们莫测高深的归宿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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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埸大山 大霸尖山辑之一(郑愁予)
2016-08-23大霸尖山辑之一许多竹 许多蓝孩子的枞 挤瘦了鹿场大山的脊 坐看吃路的森林 在崖谷吐著雷声 我们踩路来 便被吞没了 便随雷那麽懵憧地走出 正是云雾像海的地方正是云雾像海的地方 此刻 怎不见你帆红的衫子 可已航入宽大的怀袖 此痴身 已化为寒冷的岛屿 苍茫里 唇与唇守护 惟呼昵名轻悄 互击额际而成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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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人(周梦蝶)
2016-08-23因果经云:「尔时善慧童子见地浊湿,即脱鹿皮衣,散发匍匐,待佛行过。」又云:「过去帝释化为罗剎,为释迦说半偈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释迦请为说全偈。渠言:『我以人为食,尔能以身食我,当为汝说。』释迦许之。渠乃复言:『生灭灭已,寂灭为乐。』释迦闻竟,即攀高树,自投于地。」走在我底发上。燃灯人 宛如芰荷走在清圆的水面上 浩瀚的喜悦激跃且静默我 面对泥香与乳香混凝的夜 我窥见背上的天溅着眼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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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李金发)
2016-08-23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 遂割断了一切羞恶之疾视, 与鲜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 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 越此短墙之角, 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后, 如荒野狂风怒号: 战栗了无数游牧靠一根草儿,与上帝之灵往返在空谷里。 我的哀戚惟游蜂之脑能深印着; 或与山泉长泻在悬崖, 然后随红叶而俱去。弃妇之隐忧堆积在动作上, 夕阳之火不能把时间之烦闷 化成灰烬,从烟突里飞去, 长染在游鸦之羽, 将同栖止于海啸之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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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杨键)
2016-08-22江边同我在一起吧 , 江水的浑浊浩瀚, 要熄灭我的肉体, 展开我的心。市郊的尖顶教堂, 松林中的大雄宝殿,庄重的石狮 仿佛死,颠沛流离,病痛 压迫而成的 点点墨斑, 那是寒酸的麻雀 像一群民工惊慌地 挤上火车——冷清的老柳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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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纪弦)
2016-08-22说吧,什么是自由自在的 是那急驰的,一去不复返的彗星吗? 对啦,彗星是自由自在的, 它有一根扫帚一般的光的尾巴。太阳也许摇摇头, 轻轻地骂声:“小流氓!” 可是我却非常喜欢它, 而且作诗热烈地赞美它。 我还有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一跃而骑上了它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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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认 (北岛)
2016-08-22蒙面的纪念日 是一盏灯笼 收割从夜间开始 到永恒从死者的眼里 采摘棉花 冬天索回记忆 纺出十年长的风日子成为路标 风叩响重音之门 果园没有历史 梦里没有医生逃离纪念日 我呼吸并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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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里能买到两斤毛豆 “一句话点醒我梦中人 忒忒令忒令忒忒” ——周星驰(胡续冬)
2016-08-22“到哪里能买到两斤毛豆?”十年前 一把青春期的毛豆曾经帮他堵住了一伙讨债的马路天使无法无天的胃: 多么惬意呀!没有板砖威胁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到了硕士毕业论文的答辩期。 “为什么没有部分毛豆进京,在春夏之交的烦躁的舌苔上,掀起一场毛茸茸的小革命?“ 在国家安全局对面的西苑早市上他找到的全是蚕豆、豌豆、豇豆、 老于世故的黄豆和被和平地演变了的荷兰豆。“只需两斤毛豆,一小撮 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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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诗人的肖像(北岛)
2016-08-22青年诗人的肖像那从袖口拽出的灵感 没完没了,你 日夜穿行在长长的句子和 胡同里,你 生下来就老了 尽管雄心照旧沿着 秃顶的边缘生长 摘下假牙,你 更象个孩子 一转身就把名字写在 公共厕所的墙上 由于发育不良,你 每天都要吞下几片激素 让嗓音温顺得 象隔壁那只叫春的猫 一连九个喷嚏都 落在纸上,你 不在乎重复 再者钱也未必干净 可人人都喜欢 救火车发疯似地呼啸 提醒你赞美 交过保险费的月亮 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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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诗《口腔医院》(下)(陈先发)
2016-08-22分辩的眼睛。并非区别的眼睛。这只眼睛看到,一只不祥的旧球被踢出京城―――在它的运动中,拥有身体,不再需要新的容器了。像一滴汗从我的耳根滑过,在谵妄中拥有一个新的名字。喊一声试试?瞧瞧她在哪里应答―――在河的对岸,还是在一枚幽闭的钉子里面;在骨灰盒中,还是在三十年前某个忧心忡忡的早晨。或者像婚前那样,迷信四边形的东西,躲在柜子里写了一夜的短信。用声音的油漆,把自已刷一遍。用胆汁把房子建成穹形,在小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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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杨键)
2016-08-22变化 死亡是一条变化的河流, 很快就变成了生。 家也是一条变化的河流, 很快就变成了鸟的家,蜘蛛的家,和蝙蝠的家。 爱情也是一条变化的河流, 很快就变成了怒目相视的仇恨。 人也是一条变化的河流, 很快就变成了皮包骨, 居然连呼吸也不能保留, 连一根针也不能带走。 死亡啊,多少死亡白白流逝了, 连一个肃穆、端庄的世界也派生不出来。 很快,落日的光暗淡了, 连人世的语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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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眼睛闭上(芒克)
2016-08-22把眼睛闭上 把自己埋葬 这样你就不会再看到 太阳那朵鲜红的花 是怎样被掐下来 被扔在地上 又是怎样被黑夜 恶狠狠地踩上一脚把眼睛闭上 把自己埋葬 这样你就会与世隔绝 你就不会再感到悲伤 噢,我们这些人啊 我们无非是这般下场 你是从黑暗中来的 你还将在黑暗中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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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郑愁予)
2016-08-22十九个教堂塔上的五十四个钟响彻这个小镇 这一年代乃像新浴之金阳轰轰然升起 而萎落了的一九五三年的小花 仅留香气於我底签上这时,我爱写一些往事了 一只蜗牛之想长翅膀 歪脖子石人之学习说谎 和一只麻雀的含笑的死 与乎我把话梅核儿错掷於金鱼缸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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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钟(袁可嘉)
2016-08-22让我沉默于时空, 如古寺锈绿的洪钟, 负驮三千载沉重, 听窗外风雨匆匆;把波澜掷给大海, 把无垠还诸苍穹, 我是沉寂的洪钟, 沉寂如蓝色凝冻;生命脱蒂于苦痛, 苦痛任死寂煎烘, 我是锈绿的洪钟, 收容八方的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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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来方向 (北岛)
2016-08-22一条鱼的生活 充满了漏洞 流水的漏洞啊泡沫 那是我的言说借来方向 醉汉穿过他的重重回声 而心是看家狗 永远朝向抒情的中心行进中的音乐 被一次事故所粉碎 天空覆盖我们 感情生活的另一面借来方向 候鸟挣脱了我的睡眠 闪电落入众人之体 言者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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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谋(北岛)
2016-08-22很多年过去了,云母 在泥沙里闪着光芒 又邪恶,又明亮 犹如腹蛇眼睛中的太阳 手的丛林,一条条歧路出没 那只年轻的鹿在哪儿 或许只有基地改变这里的 荒凉,组成了市镇 自由不过是 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距离 当我们回头望去 在父辈们肖像的广阔背景上 蝙蝠划出的圆弧,和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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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们的年龄(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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