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城(左秀丽)

文 左秀丽

题记：恰逢休假，腾些许时间，整理一下心情，这个夏季，带给我无法复苏的伤痛。我在回忆，不真实到眩晕。

怀恋，三草之人！

初次遇见，是在大四那年实习的单位，他是我们的经理，如诗中描述：消瘦的肩膀，笔直的脊梁。喜欢穿牛仔裤和黑色的皮鞋，是一个沧桑却干净的男人。他有很厚的眼袋，和浓重的烟草味，这是所有熬夜和抽烟人的特征。深邃的眼睛，不再澄澈，除了知道他32岁未婚，一切无从得知，也许很多故事曾在他身上演绎过，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沉淀下来了，便拉长了岁月的长度。见长的年龄，不见长的幸福指数。

出差，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路上的，除了羡慕那份天南地北的洒脱，更感动于他细腻的心思，关怀每一个初来乍到的员工。他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武汉大学法律系毕业，有着天赋般的好口才，还能写出好文章。他说我是唯一一个部门的女销售，我说其实可以不把我当女生看的。他不回答，继续抽他的烟，带着娴熟。每次他开车，我都可以坐在后排位子上，等红绿灯的时候，他也喜欢点燃一支烟，打开窗户，把手搁在窗楞上，似乎每时每刻，他都在思考。他藏的那么深，怎么可能猜测，他在想什么。我们很少交流，除了工作，他不太喜欢跟我们说个人的事情。似乎好奇心是每个人都有的，神秘让我们越发想关注他。但是他从来不愿让别人走近他，他住在高层建筑，每次开车经过他的家门口，他都会提前下车，告别，他从来没有回头过。结束实习，离开迪赛，回学校写论文，毕业，启程，然后突然来到深圳工作，换号码的时候才又建立了联系。总觉着这么一个人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是那么的不知疲惫。

第一次他来深圳出差的时候，是和一个师弟来我家吃饭，我们去人人乐采购了很多食物，我住的屋子有一个很大的椭圆桌，我们三个一起喝酒，谈迪赛的每个人，他亲自下厨，我打下手，还记得我蓝色的小围裙，在他身上裹着的样子，特别好笑。没想到生活中的他除了随和还有那么好的厨艺，色香味俱全，他一直询问我和师弟，他做饭好吃不？我们说好吃，他就很满足的说，多吃点。那个冬季，才微微的认识了，他也曾温情的一面。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次年春天的夏季，到月底了。见面就看着我胖嘟嘟的身材说，长胖了不少吧。我笑着说，就胖了十几斤，他说这可不得了，一次十几斤，下次来十几斤，这速度下去不得了。气得我抡起拳头都想揍他，想着又收回来了，他一旁得瑟的不行。那段时间工作也是特别忙碌，下班回家已经是后半夜了，请他出来吃宵夜，潮汕的粥，还有一些小菜，雪花啤酒，还有一个他的同事。喝酒，抽烟，聊着些许往事。他说，你抽烟太深了，我轻轻的吐了口烟，笑着说，习惯了。喝了几瓶下来，他跟我说起了他的感情故事，单身的原因，没想到，表面那么洒脱的一个人，是那么专情，这些年一直在追寻真爱。我问他信不信有真爱的存在，他非常肯定的告诉我，信。心里顿时觉得温暖，相信真爱的人必定会在对的人面前付出真爱，应该是简单透明的，在爱情面前。我想一个人开始跟你吐露心事的时候，应该是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倾听，同感，然后又让回忆回去。快到周末，他让我陪他去深圳逛逛，我说没有时间，他说一定要去，我说看看。最后比较遗憾的是，我还是没有去，我把相机借给他了，他去世界之窗拍了些照片。后来他还安慰我说，本来想去玩的，后来还是被客户叫走了。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在我楼下，还相机给我，我穿着一条碎花裙，粉红色的拖鞋，他穿了一套白色的运动服，夜风很凉快，他说，好好照顾自己。我点头。深圳是一个忙碌并且冷漠的城市，很少能听到关怀的话语。那个夏季的那个画面，竟然是此生最后回忆他的一幕了。

有的人，一生就像一本书，读了一页页的时候，才知道，需要生命的延续，才能看到结局。

他一直让我把照片传给他，可是一直忙碌，终于等我忙完了，2011年8月14日晚上十点，我发照片到邮箱里面去，第二天我准备打电话告诉他一声，可是他电话关机了，他工作十年了，很少关机。第三天我继续打，但还是关机的状态，一种不祥的征兆，第三天的傍晚，得知他已经走的消息。心当时疼的有一些痉挛，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夏天，带给我们这个悲伤的消息。我躲在公司的厕所里，一遍遍看着手机QQ上，同事发过来的消息。这不是真的，我没有办法去相信。再次证实后，我忍不住开始回忆关于他的一幕幕，他的笑容，孤单的背影，还有深深浅浅烙在雪地的脚印。痛彻心扉在蔓延，无力的放大，我想，如果真的有上帝，他会捎去我们对他的怀恋。33岁未娶的他一直说，听说太理想的爱情遥不可及，哪怕万水千山也要设法捕捉。一辈子真的很长吗？不那么长，却那么真。而他用他短暂的一生诠释了什么是执着。

2011年8月14日，有一刻的他是静谧的，然后就一直安静下去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过挣扎，但是我知道，夜的黑，敌不过死亡的双手，而他一点点被吞噬。他带有温度的呼吸，从此刻开始变孱弱。然后就孱弱到，我们永远无法感知。虽知生死由命，但是终究鲜活过，让人始料未及，总感觉他忽远忽近的呼唤。才华横溢的他，是不是要永远的住在云端，我们很远，远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很近，近到我们其实都在看风景。我也曾想天堂只是人间的邻居，想必他累了，想歇了，他的爱情不止涉足了万水千山，更加穿越了空间，天堂里，是不是有跟他一样善良的天使？停歇的呼吸，曾经出现过的孱弱，让我不住的回忆。一个善良，执着，疲惫的男人竟以永别的姿势跟我们告别了。安息，天堂和人间一样美丽。

活着的人，再也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心跳，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猝不及防，那么多的遗憾咄咄相逼，让我后退到都快没有了呼吸。

活着的人，要更加坚强，带着你可能会曾在的痕迹，走你没走完的路途，你不再孤独。

这座城，依然灯火辉煌，有人抽烟，有人喝酒，有人失眠。悲痛，成为一个新的伤口，不可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