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沿着落日的余辉散步(谷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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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凉的落日,携裹着丧失人文背景的尘埃滚滚沉下,
小镇以东,距京九铁路9公里,凋蔽的课堂熄灭了
琅琅的喧哗,峨冠博带的乡村公路上,农用机动三轮
和小型拖拉机像一群轰鸣的蚂蚱,冲破集贸市场
破烂的塑料顶棚,飞向炊烟缭绕的家,干旱的庄稼
地里弯腰的农妇拾起最后的落穗,这时没有牛羊
推开月光的栅栏,远天的白云堆起凉爽的雪山,一群
放学的孩子放浪麦田,高高的墨杨垂落星辰的蓝衫
——每天傍晚,我从琐事里挣脱出来,沿着落日的
余辉散步,耳朵灌满青菜贩子声嘶力竭的吆喝,直到
他们失意地转入黑漆漆的街巷,路灯从头顶噗地点亮
了,像一个个醉汉揉揉惺忪的眼皮,伸一个懒腰
狗嘴里吐出腥膻的饱嗝。从镇东中学到
宋庄石油城,如今寂静不再,上午开业的鑫隆大酒店
老板是我早晨炒掉的学生,他礼聘的小姐来自洛阳,
似锦的脸上写满盛唐的铅华。永泥砖瓦,
混合着起重机的呻吟吊上时代的制高点,
仅仅半天,小镇的西风瘦马就被千里之外省城的后现代
打得落花流水。落日大道,覆盖一切的大雪
累死中途,只有无常的秋风突然从暗影里蹿出来,
席卷着恶臭的垃圾,卸进我一片空白的大脑。
当我拖着沉重的背影疲惫地回到书房,对于落日
已经失去最后一眼诗意的升华
就像一个饕餮的饭桶,我吃下一天的垃圾、灰尘、橡
胶、石油、钢铁,下水道里的残羹冷灸,洗头妹粗鲁
的无摸和非礼,被蚕食的郊区菜地,大音棚里血肉横
飞的嚎叫,
却说不出一句话,呕不出一小片支离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