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咽的粽子》(陈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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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粽子。我吃着粽子的时候 突然被一件古老的东西 我称之为“千岁忧”的东西 牢牢地抓住了。 我和儿子隔桌而坐 看着彼此 一下子瓦解在不断涌入的晨雾里 我告诉儿子,必须懂得在晨雾 鸟鸣 粽子,厨房,屋舍,道路,峡谷和 无人的小水电站里 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和 街角炸麻雀的油锅里 在尺度,愿望,成败和反复到来的细雨里 在闹钟的表面 在结着黄澄澄芒果的林间 在我们写秃掉的毛笔里 处处深埋着这件东西。 像一口活着的气长叹至今 这是白发盖顶的教义。 或许,心口相传将在我们这一代结束 将不再有人 借鸟鸣而看到叶子背面的 永恒沉没的另一个世界 另一片永不可犯的黑色领域。 除了那些依然醒目的―― 譬如,横亘在枝桠间的月亮 即便在叛逆眼里 在约翰•列侬和嬉皮士眼里 也依然是一句古训 让我们认识到,从厄运中领悟的与 在街头俯首可拾的, 依然是毫无二致。如果我们那么多的安慰 仅仅来自它已经被毁掉的,脆弱的外壳 为什么仍须有另外的哲学 另外的折磨?在这盘难以咽下的粽子和 它不可捉摸的味道之上―― 在这个安静的早晨。为什么? 2009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