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陈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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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笔记里,垂柳垮不去: 它的矛盾仅供人观看。 每年春天,它迅速占据我的河滨,我的床榻。 吹过我―――授语言的饥饿于无名。 夜间,总有人默默抱着它。 失去的古塔, 也被它找回。尽管,再无须我去记录。 就在几分钟前,在垂柳深处――― 我断掉的手臂上又长出一条新的。 垂柳告诉我, “你们所见的牢狱都不是真的。” 而权力的柳丝依依,仿佛已被耗尽。 更多的时候, 我们几个坐在树林中发牢骚。 抱怨单边主义像这垂柳吸干了 每一件为它所见的东西。 抱怨我们自己,嚼过的每一块干面包片。 我们说:“瞧,垂柳在这儿”―― 但我们移不动它。是否证明它形同虚设? 我们已不是少女。 我们从来就不是少女。 我们深知在这世界的根部, 有我们永远爱不上的戒律, 如同垂柳作为一个喻体正日渐稀少。 吹过我―――吹过我的床榻, 当它低下头, 异常辽阔的湖面朝脸上扑了上来――― 我曾经屈从的一切,如今都已不见。 2008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