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之花（2)(恋幽草)

三

笔底烟霞

失眠的人对失眠毫无办法，要么假昧，要么爬起来继续看书。在那个溽热难忍的夏日，我就面对着一盏小小的台灯，进入《穆斯林的葬礼》的书中，将自己融入故事，化小说中的主角的情感为自己的。洁白的书页，我不忍弄脏弄皱，只好小心翼翼地翻起，小心翼翼地放下。一页页，阅尽人世风霜，阅尽人间真情，阅尽信仰的曙光。

这是一本简单的书，简单得如同喝白开水，而我，竟为此感动良久。没有我看沧月的《破军》与《龙战》时的激昂澎湃，也没有我看安妮宝贝的《素年锦时》闲适悠然，霍达的这本书，更像一条潺潺小溪，从开头流向结局，中间也有水花迸溅，有激流暗涌，但终归于平寂。我试图想从这部书中找到一些优美的语段记录在摘抄本上，以反复品味，可厚厚的一本书，没有一句能闯入我的法眼，使我怦然心动、有记录下来的冲动的，也不是因为没有一句话是值得摘下它的，恰恰相反，是霍达的文字太朴实无华了，没有一句话是浮华的，也没有一句话能立刻引人深思的，她的思想、情感是与小说融为一体的，她的文字虽平淡纯朴，但字字如珠似玉，浑厚温润。细细品味那些精彩的片段，便会发现她对人物的刻画描写跃然纸上，真挚热烈。我想，这便是她的文学魅力吧，也是她的这部小说能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原因之一吧。一个作家，能够纯熟地将情感、思想与故事结为一体，又将语言表达运用得浑然天成，无丝毫矫揉造作，无过多的浮华靡丽，那么她的写作能力也一定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霍达能做到的，许多作家仍望尘莫及。

看《穆斯林的葬礼》时，我曾有一小会停歇，放下书，走到客厅去，泡一盏茶，蹲在阳台上，吹着冰凉凉的夜风，惘然地望着阳台外那阴暗弥漫的马路，一朵朵橘黄色的灯花静静流转，恍若隔世。语文老师说，现在的人不会那么闲情逸致，在夜里还赏月喝茶，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写法，虚情假意。我附和地笑，不以为然。我情愿相信有，不愿相信无。何况，我很难想象一个人是怎么怀着虚情假意写文章的。

在我读过的作品中，也有很多作者写道，在夜里品一杯茶，静看茶叶在杯中舒展，有的静静冥思，有的则因失眠，和着夜雨，内心惆怅哀戚。我分辨不出真与假，但我从中读出的，是一种无缘由的、浅淡的、四散的孤独与愁苦，并非什么诗意与优雅。

而那时的我，沉默不语，与天空对视，悲伤无孔不入。片刻之后，又重新端坐于桌前，进入书中的故事，那里也有忧伤，但淡如清水，并不那么深刻。

我似乎看见了这么一句话：“人生的舞台，喜剧，悲剧，喜剧，悲剧，交替上演，不停轮回…”